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九十六（第2页）

“爸……我没告诉你是因为……”廖书凡放在腿边的拳头攥的死死的，额头起了一层薄汗。

廖兴国皱了皱眉，目光一瞬间死死的盯在了他的眼睛里，拿着筷子的手指不自觉的动了动。

廖书凡咽了下唾沫，回应着他的目光，语气吞吞吐吐的：“就是……我……我怕你……我还是喜欢……”

“行了，别的事明天再说！”廖兴国突然打断了他的话，不给他任何反驳的机会直接塞了一块肉到他嘴里。

廖书凡一愣，把肉咽了下去。他能看到廖兴国微微颤动的目光和不安下拉的唇角，甚至在倒饮料的时候手腕颤抖了一下。廖书凡突然觉得，不只是他自己，其实廖兴国也和他一样紧张着。他们猜测了这么久，期待了这么久，生怕在下一个瞬间唯一的儿子突然开口说自己还是喜欢男人，那么这几个月的努力就全白费了，所有的回心转意的期待又将变成一场幻影。

但是廖书凡必须得说，与其让孙奇胜的照片寄到他爸妈手里，还不如现在就把事实摆出来。

“爸。”廖书凡的目光在地板和桌面上来回乱窜着，然后抬起头望向廖兴国，全身的血液乱七八糟的流着，硬着头皮开了口，“我……我没法不喜欢他。”

廖兴国没有立刻回答他，依旧保持着刚才的姿势，筷子不停的移动着，只是脸上难以控制的抖动的肌肉出卖了他的神情。

“我……真的没有办法……这几月我尝试了很多次了，我没有办法……”廖书凡说着低下头，估计他爸又要来一下了，于是绷紧了全身的神经时刻准备着。

廖书凡屏息凝神的注意着他爸的动向，眼睛直直的盯着桌布。他想廖兴国可能会猛地拍一下桌面，或者拿起杯子砸他，或者更直接的给他一耳光。

不过下一秒他突然听到了一阵很低的，类似抽气的声音，廖书凡猛地一抬眼，突然愣在了原地。

他爸哭了。

廖兴国一手扶着额头，半遮半掩的抽泣着，整个脸涨的通红。廖书凡则像是被定了身似得呆在原地，这是他第一次看见廖兴国哭，虽然只是很轻的几声抽泣，但就像是一条鞭子抽在了他心上似得，那个从小到大看起来十分稳重自信，偶尔会对他怒斥的男人哭了。

平心而论，廖兴国不算那种严父，更多的时候都是朱桥在教育他，而廖兴国只是跟着符合几句。但每当廖书凡犯了什么大错的时候出手的那个便会是廖兴国，按照他的话来说，男孩子，小事情粗糙一点，小打小闹都无所谓，只要不犯原则性的问题都没什么要紧的。廖书凡见过他爸在钻研那些杂玩古董时认真的样子，也见过他管理手下时威风八面的样子，或许跟爷爷比起来会带上一些因为从小聚少离多的疏离感，但他毕竟是他的父亲，是他懂得的第一个真正的男人。

这种感觉挺难以形容，就像是小时候一直憧憬的坚硬的壁垒突然坍塌了似得，廖书凡几乎是在看到他爸哭的一瞬间鼻子就跟着酸了起来，眼泪止不住的晃出了眼眶。他轻轻用手背擦了一下，深吸一口气，极力克制住自己的情绪：“爸……对不起……”

廖兴国已经止住了啜泣，长长的叹了一声，又是愤怒又是悲哀的仰起头，许久很艰难的挤出了几个字：“你为什么要说出来……”

“因为……”廖书凡紧紧的抿了一下唇，“因为我不想骗你们了……而且你们总会知道的……”

“这次打官司是不是也和这件事有关……你老实说……”廖兴国用手掩住了眼睛。

廖书凡沉默了许久，然后很轻的应了一声：“嗯……”

他突然有些害怕，怕廖兴国知道这事之后就不愿意帮他……帮周砚了。这也是他所担心的，尽管他觉得自己不该这样怀疑自己的父亲，可这种忧虑依旧深深的垫在心底。“爸……那律师……”

廖兴国靠在宽大的椅背上，突然像是泄了气似得沧桑起来，半晌没有说话。

事实上，一瞬间这种想法确实从廖兴国的脑海里掠过了，一瞬间他想着是不是应该就这么放任事情发展下去，放任周砚背上故意伤人的罪名，放任周砚被关进去，然后他的儿子就会慢慢回到正轨，一年不够就两年，三年……等到周砚出来的时候，必然和廖书凡已经是陌路人。廖兴国知道这种念头是十分罪恶自私的，要是他真这么做了，别说愧对周师傅和周砚，就是对着自己的儿子，大概这辈子他也不会被原谅……哪怕他的儿子已经像一个正常人一样结婚生子。

廖兴国张着嘴好一会才重新把目光移到廖书凡身上：“你……”可只说了这一个字后就闭上了嘴，接着又是一声长叹。

他不能这么做，当然不能就这么放任周砚不管，这也就意味着他只能眼看着儿子继续陷进这个万劫不复的深渊，越行越远。他不知道该说什么。打也打过，骂也骂过，甚至全家都以为廖书凡已经改了过来。他知道廖书凡是个有主意的人，也知道廖书凡是个做事留有余地的人，但当他把他的余地都抛却之后……这只能说明廖书凡是真的决定好了。

他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了。

这一刻所有的语言仿佛都变成了苍白无力的废纸，廖兴国只能沉默着，绞尽脑汁却想不出一个能让廖书凡收回那些话的办法。

“律师我来……我不管你喜欢谁，但你不能让你爷爷知道。”最终廖兴国只是没什么力气的说了这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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