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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71章 身化万物（第1页）

六合营内，天色逐渐昏暗，乳白色的天光褪去，乌黑如同墨汁的夜晚上无数的群星散发出微弱的光芒，三轮明月陪伴着它们，尽管这一切看上去都有些虚假。

狭小的暗室中心摆放着一根铁制的烛台，动物油脂混合着桐油所制的蜡烛燃烧着，散发出淡淡的腥臭气味，那如豆般的灯火在黑暗中飘摇，仿佛有风在吹拂着它，时刻都有熄灭的可能，尽管周围与外界并不连通。

那飘摇的灯火，似乎难以抵挡黑暗的力量，无法照亮整个房间，只能模糊的勾勒出一旁身披黑袍的身影。

那身影跪坐在地，双手合十，大半张脸都隐藏在兜帽之下，只露出下颔，双眼在黑暗之中时不时反射着点点烛光，飘忽不定。

他的嘴巴没有张开，但自有声音从胸腔中发出，如同蚊虫扰人的振翅嗡鸣，如同细碎的啃食与撕咬之声，那意义不明的，足以令普通人神经衰弱，大脑混沌的亵渎之语流露而出。

“……叙说原初，混沌未分，万物自如，恰如终末，亦似新生……”

“……清浊二气，阴阳纠分，四象开天，日月皆明，群星列章……”

“……白骨生肌，生自死生，枯朽衰容，恰似新颜……”

“……五重光焰，五重毁灭，火如雨降，群兽猖狂……”

那自古流传的赞颂之词不断地扭曲浮现，连空气都被搅乱凝固，仿佛变成了活体的字符。

小小的密室越发的拥挤，四周的昏暗房间里尽数坐满了“人”的身影。

他们都长着同一张脸，那张脸是如此的普通，仿佛路边随处可见路人，但在此刻的氛围下却显得分外诡异。

那身穿黑袍者从地上爬坐起来，右手抽出短刃，左手掌心被瞬间割裂，鲜红的血液流出，粘稠的血腥气息开始弥漫。

那飘摇着的微弱火焰似乎受到了血液的吸引，像爆竹一样猛然胀大，激起了阵阵火花，但旋即又迅速收缩，仿佛即将熄灭。

那黑影走上前去，鲜血如同璀璨的珍珠与玛瑙不断的滴入火焰之中，使其从熄灭的边缘挽回。

那赞颂与叙述的史诗自胸腔之中不断的悦动，就像神圣的管风琴一样，以人体为乐器，以天地灵气作为共鸣腔室，那神圣而又堕落，辉煌而又暗淡的乐章不断谱写，没有任何的重复，似乎要穷尽世间的一切变数。

随着乐章的谱写，四周的黑暗如同空气一般活动起来，那些在黑暗中生出虚幻身影，用同一张脸，用同一个语调，同一个声音，发出了那变幻莫测的笑容，明明同出一源，却各自不同，那笑声是冷漠，是嘲讽，又是感谢，是激励。

在鲜血的滋养之下，那烛火越发的旺盛，越超了蜡烛所能实现的极限，不断向上攀升，如同巨大的火焰之柱，告诉当初毁灭神湿婆化作的火焰林伽。

那火焰的颜色鲜红，仿佛活物，火焰纠缠盘旋，似群蛇汹涌而来，每一缕的向外延伸的焰花都如同血肉的触须，抽打着空气，

火焰延伸到天花板之上，焰蕊散开，形成了七道诡异的火线，像是那曾经背陨落群星，七首十角的赤红之龙，又像是传说中庇护毗湿奴的七首蛇王。

然而那火焰看似胸有澎湃，但是却没有散发出任何的温度，反而周围越发的冰冷，甚至地面都结出了惨白的冰霜，仿佛一切的热能都被汲取与汇聚。

随着火焰的盘旋升腾，风也被强行的纠缠吸引，那阴寒的风不属于四季，也不属于天地，而是来源于死亡与冥河，那风中不蕴含一丝的力量，其中所含有的一切都被抹除，那是早已死去的风。

然而尽管如此，那黑印却仍嫌不够，血液仿佛无穷无尽般滴落，伤口若是愈合便再度划开。

鲜血逐渐变得粘稠，火焰也无法完全吞没，那蜡烛也逐渐被血液改变了颜色，变得深红，只有一丝白色油脂残存于其中，在鲜血的衬托之下，那缕白色仿佛早已死去多时的骨骸。

不知为何，有血雨从天花板上降下，于地面之上汇聚，形成了肮脏腐烂的血泊，其中有无名尸骸沉浮，散发出阵阵腐臭的气息。

然而那人与烛台却已置身于半空之上，可托举他们的却是自血海之中生出的无数白骨，无数的手掌上没有一丝的筋肉残留，仿佛末路之中试图求生的可怜人，又像是托举神明的虔诚信徒。

血雨不断落于黑袍之上，迅速的干涸，眨眼之间便生成了无数肮脏腥臭的污垢。

然而那人依旧不为所动，仿佛有什么东西自他身上生出，温暖而澄澈，明明是如此血腥与恐怖的一面，在此刻却仿若仙境。

白骨绽放，宛若白莲，血海翻波，自是人间疾苦，白莲血海，自渡己身，横跨苦海。

那浮动于空气之中的活体字符，似乎也因此被感召，徘徊在黑袍的人影四周，那污秽的语句此刻却在散发着神圣的光泽。

或者说这才是那些字符与语句的本来面目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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