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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全没有以前的嚣张,仿佛羽翼尽被折断,此时想飞也无法飞起来。这时有内侍进殿,静悄悄地推他出了门。
下长阶,穿过被风盘绕的宽阔御道,木轮与冷硬地面滚撞,“咔哒咔哒”的响声在这空寂的宫城里格外清晰。
中书门下内省,此时仍亮着灯,帝国中枢还在忙碌,有一人从门下省走出来,正是贺兰钦。
他走到宗亭面前,那内侍便恍若未见地避到了一旁,容他二人说话。
而这内侍,正是那时在宫中给李淳一递“忍”字字条的人。
贺兰钦在轮椅前站定:“关陇在这个节点上乱了,还打算继续动山东吗?”
宗亭眸光瞬变。本来约定好了待山东的事情查清楚,便来个一锅端,但现在这个局面,如果轻举妄动,万一被反咬一口,后果将不堪设想。
他静静按着袖中那封意气风发的回信,头也不抬,径直与贺兰钦道:“请贺兰君替我捎一句话给幼如,请她务必沉住气,不要乱来。”
讲完,不待那内侍帮忙,他便自行推着那轮椅绕过贺兰钦往前行去了。
出了朱雀门,去往陇右的车驾已停在了天门街上,高大的姨表弟武园跳下车来,二话不说轻松将宗亭背起,最后对残废的某人道:“阿兄听话,不要乱动,这也是舅舅的意思。”
说着又跳下车,将木轮椅也塞了进去。
长安的夜色浑浊无光,连一向热闹的平康坊都沉寂了下去。而山东齐州府却不得安宁,因堤坝未及修理,河道水位不断升高,随着春日雨季迫近,水患也汹涌地来了。
天地之间,潮气重得令人窒息。
公房内地板凉意浸人,垫毯都没有一处干燥。颜伯辛又从青州来借粮药,在公房内一坐就是很久,弄得元信很不耐烦,最后再次甩袖走人。
元信走后颜伯辛也起身,悄悄留了一本簿子给李淳一,便兀自走了出去。
簿子上依次录了各县乡的隐户情况,同时元家养着的私兵同样也露出了一角,而仅仅是这一角,就已经看得令人心惊。
隐瞒户实,豢养私兵,甚至在长安筑建新宫城这件事上动歪脑筋——
筑建所用木材石料的采买,通过废太子及太女的关系,进行了大量的虚报,其中获利,几乎都被挪以养私兵所用。
无视朝廷均田令,纵容大户兼并土地,使贫者无田亩,造就了大量的职业兵。山东这地方是泥潭,也是虎穴,如此下去动乱必起,而百姓无宁日。
证据一点一滴累积成沓,李淳一心中一口气也已经鼓足,但她给宗亭的信,始终没有回音。
这日风雨停了,几个仆从在庑廊下埋头洗地。李淳一走出都督府,踏着积水走出了庭院。都督府地势高,几乎不受水患影响,然多数田地却因这无情水流,成了汪洋一片。
疫情还未结束,无人收殓的尸骨泡在水里腐烂,田梗也没于水下,广袤土地无法迎来作物的新生。
河道里奔腾的水无处可泄,田地里的水怎么也排不掉,几名里正愁眉不展地站在“汪洋”中央,用彼此才听得懂的乡音议论今年的生计,唉声叹气之际看到了李淳一。
李淳一的袍子湿到膝盖,这时谢翛终于找到了她,高举着手里的信踏水朝她走来:“殿下,长安来信了。”
李淳一霍地挑眉,心中似乎燃起一线希望,谢翛走到她面前,多日愁眉的脸上也露出了一些兴奋。他知李淳一等这回信等了许久,仿佛有了这回信,之前所有辨寻求证的努力,也终于可以发挥作用。
而心中郁结着的一口气,也总算要吐出来了。
李淳一打开那回信,所见却是贺兰钦字迹,上面只有一个字——“忍”。
-----------------------本章已修改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
2021.5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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