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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这是想要彩礼钱填空子了?”乔金粟用手指撑着额角,道:“不打紧,刘管事摆得平。”
她当然摆得平,这把戏又不是第一遭了,而刘管事也早就不是当年那个攥着扫把,粗手大脚只会傻笑的憨姑娘了。
乔金粟手下大管事有六个,正好三男三女,男管事都是张巷边手里留下来的,忠心醇厚最是要紧,女管事大多是跟在乔金粟身边磨砺出来的。
不过也有一个朱管事是张巷边看好的人才,只是他那时候已经体力不支,只是觉得这女子身上有锐气,没多想。
后来病中衰弱,只听乔金粟每日跟他说些买卖上的事,一日忽然听乔金粟说到自己提拔了一位朱管事。
张巷边眉头一动,忍不住的笑,笑过之后用苍老而粗糙的手摸了摸乔金粟的面颊,说:“虎父无犬女,咱们的眼光是一样的。”
看见乔金粟脸上显出这种温柔和怀念的神色,书砚知道她一定是在想爹娘了。
“姑娘,回屋里歇吧。”乔金粟这一日都坐着,猛地站起身来竟有些晕眩。
书砚连忙搀扶住她,乔金粟定了定神,道:“没事,我同爹一样,最不喜欢参茶那股滋味,你去取点薄荷梅子姜来。”
书砚见乔金粟只是一时的昏沉,这才松了手往小厨房去,走到门边摸摸坐在门槛上小丫鬟的黄毛,转脸对乔金粟道:“姑娘就爱冤枉参茶,明明就是久坐血脉不流通,芸儿那丫头就是嘴软,我不在,她喊不动您,叫您一坐就是三四个时辰,也该走动走动才是。”
芸儿这丫鬟年岁还很小,坐在门槛上,抱着灯笼直打盹。
乔金粟见她这模样可怜可爱,伸手提了芸儿的灯笼,叫婆子抱她睡去。
婆子把芸儿抱起来,道:“唉,头次投胎没投好,第二回投胎算叫你投准了,我们家可是福窝。”
外院还有几个干杂活的小厮、护院,但内院就全是女子了。
乔金粟笑道:“归置归置,你也歇了吧。明儿早起还当班呢。”
“不打紧的,姑娘,您往湖边走啊?”见乔金粟走偏了,婆子忍不住问。
“自己家,还怕什么?你同书砚说一声,我吹吹风,散散心去。”
乔金粟不在意,这湖是宅门里的内湖,高高的院墙都圈住了,又进不得什么外人,没什么好担心的。
今日是十五,月色迷人,乔金粟躺在那片月光下,清风自在,真觉得心旷神怡,什么铜臭杂念都没有了。
身后脚步声传来,书砚微微抱怨,说乔金粟不该穿得这样单薄还来湖边吹风。
“满南苏春来早,夜风已经暖了。”乔金粟勾去腮边几缕青丝,笑道:“你既担心我受寒,不如烫壶酒来喝?”
毕竟不是什么书香世家的千金,没那么多的规矩,况且都是当家人了,哪还有什么桎梏。
书砚搁下梅子姜,又往小厨房去了。
乔金粟歪着身子往石块底下摸索,抓住一根细杆子抽了出来。
湖岸边一向不少玩乐的东西,藏在水草丛里的小舟,掩在树下石块边上的鱼竿,还有特意捡出来打水漂的一堆扁石头。
说起来这湖泊着实给她们一家带来了不少欢乐,爹娘身子不好那几年,远的地方也去不了,只泛舟湖上,岸边垂钓,也着实抚慰了他们病中残躯。
每年徐广玉忌日,下人们都会在岸边祭祀,这是张巷边的授意,今年也快到日子了。
徐广玉死在春末,正是满南苏吃茭白的时候。
乔金粟手上有徐广玉所作的一本小小画册,是当年那杀人窃贼看不上没拿的。
小册的最后一页画的就是茭白,前头画的也都是一些时令蔬果,什么日子吃什么,随笔之作,偶有几字点评,甚至还有涂抹痕迹,但乔金粟很喜欢,一直搁在枕畔。
茭白那一页他也写了一句话,‘清油炒不如猪油炒味美,奈何猪油价贵。’
乔金粟第一次看见这句话时笑出了声,似乎能听到少年郎托腮叹气的口吻,这本小册子比他所有的画作都要鲜活。
徐广玉是块蒙尘的宝玉,他生前已经很拮据,只死守着祖宅不肯买,家中只有一守门老奴,衣食住行样样要自己动手。
小人登门,窥见他的画作心生歹念,欲占为己有,杀人夺财还占名,如今人头落地,犹不解恨。
徐广玉其实与乔金粟同岁,但命就那么长,现在的乔金粟已经大了他好几岁。
湖面下波浪涌动,像是有什么不安分的东西要破水而出。
乔金粟回神,赶紧一扬鱼竿,却见只是一条豆丁小鱼儿。
“动静倒大。”乔金粟小心翼翼地取下鱼儿,托在掌心浸进水中。
鱼儿还没游出去一尺,水面下忽然有个黑洞洞的大口浮上来,顷刻间吞没小鱼儿,只差一点就要咬到乔金粟的手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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