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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这段时间,师父教了我一些武艺,幻术。师父赠了我一把云罗剑,据说能削石如雨。我第一次拿到这剑时很开心,急急忙跑去雪梅林找了块巨石开涮。我花了十成力气一剑砍下去,一时火花四溅,我的手被震出了血,身子被弹得老远,好在被师父半道接住,没有直直摔下去。再定睛去看那块石头,仍是屹立不动,上头只有一柄剑痕。
我从师父怀中站起身,有几分颓丧道:“师父你骗人。”指了指石头道:“你看剑还是剑,石头还是石头,根本一点变化都没有。”
师父唇角微微带了丝笑不置可否,从我手中接过剑,说了声:“看好了。”话音刚落,已飞身跃了出去,师父的衣袂似月,在漫天飞雪中腾若浮云,轻踏过寸寸飘落的雪梅,手中的长剑闪过一道璀璨的银光,还未触及巨石,已收了手翻身跃下,立在婷婷雪梅中。
我一直觉得师父长得有点仙,特别是站在雪梅中时,好像周围事物都是浮云,只有他一人是那样真实好看。只听砰的一声,巨石迸裂成无数小石块,散落如雨。
师父将剑扔到我手中,拍了拍手道:“变与不变,不在剑本身,而是你能掌控它的力量。力量达到一定境界,看似无形即有形,看似有形也可以无形。”闲闲的倚在一块巨石上又道:“换句话说,若你是高手,想怎么出招想达到什么效果,全凭你的意思。这是为师今天教你的第一课。”又笑着打量了我两眼:“当然我也只是说说,毕竟高手这个名词隔你隔得……太过遥远。”
我一边受教,一边定定道:“别人是高手,也是经历了一个学的过程。我好好学了,相信也能成一个高手。可师父,你一开始就打消了我学习的积极性,这样很不好。”
师父一本正经道:“你要晓得心态上的磨砺也是激励你的一种方式,为师这是……间接为你好。”又从袖中丢出一瓶药给我:“这个涂在受伤的地方,用不了多久便好了。”抬腿走了两步又转过身来:“对了,你看这园中都是乱石,记得清理干净。”
我有几分不平的接口道:“这也是为我好?”
师父笑着“嗯”了一声,又有几分欣慰道:“玄儿明白就好。”
师父给我起了个名字叫镜玄,因为我的身世一直很玄乎。息芸一直都喊我喊“阿镜”,师父叫的是“玄儿”。我撇撇嘴,心道,我明白,我什么都明白。
师父教我幻术时,我才晓得原来漫漫飞雪清冷梅花不过是师父幻出的景象,山上这种景象数十年从未变过,可见师父确实够变态,自己喜欢梅花就算了,还非得日日飘着白雪来衬托梅花。不过,从另一个角度来说,他的确是个高人。我统共学了近十年,我的幻术也维持不过十二个时辰,还得看我定力够不够。
有一回,师父在山泉雾缭中闭目养神,我想吓一吓他,又想着要吓到他,必得狰狞恐怖。于是幻作了一条十丈长的青蛇,吐着长舌慢慢靠近他,就等着他睁眼。在我舌头要舔到他脖子的瞬间,看到眼前的师父突然成了一面镜子。
我看了看镜中的自己,一时吓得魂不附体,直直的掉进了山泉中。师父站在泉边,衣袍沾水不湿,墨发随风轻扬,唇角携了丝笑闲闲的朝我伸出手来,我也不客气,拉着他的手上了岸。
他半是认真的看着我道:“所谓幻术,不过是障眼法,说到底就是假的。”又朝我凑近了几分,含着一丝笑道:“玄儿,你自己都能吓着自己,你要怎么骗过为师?”
我抬眼看他,口是心非的狡辩道:“既然是障眼法,自然要……要找个练习对象才晓得自己学得怎么样了。师父是高人,能轻而易举将师父给糊弄过去的,那必须得是高人中的高人。所以我骗不过师父是很正常的事。”
他定定看着我,饶有兴致的道:“哦,原来你还晓得一定骗不过我。所以,你是来找虐的了?”
我猜他一定是故意的,他明明晓得我只是想吓吓他。我拧了拧身上的水,很假的笑了笑道:“师父教导过我,凡事思量再三固然好,但也很可能泯灭斗志,该出手时就应当出手。我满怀斗志的来,却满怀斗志的牺牲了,说来是师父你给我的负面影响太深刻了。”
我觉得他肯定无力反驳,若能让他吃吃瘪真是十年难得一见的幸福事,可我实在低估了他。他很淡定的拂了拂我额上的湿发道:“看来为师的话你时时都放在心上。不过,记得这么清楚却理解不过来就不好了。”顿了顿,笑道:“玄儿倒好,不仅理解不过来反倒怪为师,这就更加的不好了。”
我木然。他又道:“我说的该出手是指力量悬殊不太大的时候出手,若不然,你拿什么胜他?”我败了。我一抬眼,看他正托着下巴打量我,很正经道:“看来玄儿确实长大了,依稀都能看出少女的模样了。”
我顺着他的眼光看去,只见我衣裳紧贴在身上,身材毕显。我红了红脸,急急的跑了,真是……彻底的败了。
我一直以为,身为高人的师傅也会一心将自己的徒弟培养成高人。会先指导我一二,再叫我自发修行也修成个长生不老之类的。对此我还有几分惶恐,生怕他要我整日闭关,一闭闭个几十年的。可后来发现师父却全没这个意识,对此我颇为讶异,我委婉且含蓄的向师傅问起时,师父一双修长白净的手拂了拂茶盖,抿了口茶对我道:“修行贵在修心,贵在造化。”又似笑非笑对我道:“你是觉得你心性不错呢,还是造化不错呢?”此事,我从此再不提。
山上漫漫飞雪落了一重又一重,时光如水缓缓流去。因师父身份着实神秘,我十五岁那年,大着胆子偷偷的尾随师父出门,但还未走出山头就被发现了,我只好佯装吃饱了散步,怏怏的又散回去了。
师父回来后,很有深意的看了我半晌,说什么留我在尘世历练历练也好,如若看得破生死,也就不畏什么天劫。等他办好一些事后会回来寻我,届时或许一切都不同了。接着递了我一块空心的紫玉铃铛,并教了我一个诀。告诫我说若有什么急事,念着诀摇动这个紫玉铃铛,他听到就会立马赶回来。
不过到后来,我还是没能安然等到他回来,大概那便是命中该有的劫数。不过这是后话。
我一边觉得师父说话,越发的深了。刚想深究,他却不再多言。我自己揣测,觉得高人临别就喜欢这样,说些自以为高深的话,来显示自己很有学识很莫测很不同凡响,好让做徒弟的打心眼里崇拜他。
我很郑重的系了条穗带将铃铛别在了腰间。自他走后,我百无聊奈日日念着诀摇着紫玉铃铛不下百遍,他却没有回来。第三日,息芸已经受不了了,十分烦躁的跑过来对我道,阿镜,你这样做是不是太不仁道了。你师父他若正在办正事,又天天被你吵得头昏脑涨,你对得起师父养你栽培你的大恩吗?
我觉得师父给我的这个铃根本就是骗我的,我又摇了一回铃,托着腮道:“这根本就是假的吧”。
息芸叹了口气道:“你师父什么时候骗过你,只是你摇铃的时候,你师父辨得出是不是真有事。”我顿悟,把铃铛好好别在腰间,再不去胡乱动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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