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风流债（第1页）

我与师父暂住在白月殿中，是招待贵宾的殿宇。几日下来，我一直没什么闲游的心思，便一直呆在殿中。

听说玉帝晓得我醒了，决定择个好时机替我接风洗尘。仓颐直截了当的对我说，

其实我就不是重点，约摸就是个顺便。

我说：“既然如此，让陛下这等重视的是哪路神仙呢？”

仓颐清俊的眼睛含着笑，瞟向我道：“应该算是你的旧识”。

我闷闷喝了口茶：“我统共认识的不过四个。”我扳着指头数：“高旸一个，师父一个，左煜一个，息芸一个。”又收了手，垂下脸道：“这么一算，只会是奉予神尊。”我不自觉的叹了口气：“其实在凡界，左煜一直待我都不错，有次还冒险救过我，不晓得他现在怎么样了？”

师父亦是端了杯茶，拂了拂上头的茶沫子，并无过多情绪，只是淡淡道：“他死了。”

我本是托着腮的手蓦然一松，撞到了一旁的杯盏，杯中的茶沿着桌沿撒了我一身，我有些木然的掸了掸，勉强笑了笑：“胳膊刚刚有点发麻。”又有点心不在焉的道：“死了？按年纪来说而今他不过五十岁。怎么会这么快？”

师父有些不忍的看了看我道：“许多事，结果其实并不重要，它只是顺从某种宿命的安排。但终归你还是会晓得的。我还是同你提一提罢。”

师父娓娓道来，一切要从高旸带我离开靖国时讲起。

我离开不过五天，左文尧就病逝了。据说他病逝的那日，满天雨丝飞簌而下，他全身结了层凝冰，竟遇水不化。

安葬事宜一切从简，左文尧已不再是皇帝，不必大宣旗鼓昭告天下，遵从他生前的吩咐，低调葬了皇陵。陪他入枭的只有一本札记，一台素琴。那本札记是他病重第二年录的，事事件件只关他最为上心的人或事。

可见许多事冥冥中自有安排，本是照左文尧的计划，桓屏这时就算还在靖国，也该离都城很远，她会讨厌他，甚至恨着他，也许到后来还会忘了他。

桓屏走的那天，也是下的小雨，或许她当时的心情就跟那些雨水一样，纷乱而麻木，她或许真有些累了。她将那些随侍婢子纷纷打发走了，身边只有篆玉，及左文尧口中所说监视她的人。她不晓得去哪儿，但觉得这里有太多不美好的回忆，她再留在这儿只是徒增苦涩而已。她心不在焉的吩咐了车夫一路西行，但她并没有具体的去处。她甚至不晓得走了多久，她没说停，马车便一直走。大概走了□□日，马车突然停了，车夫战战兢兢喊着“姑娘”。

她掀开帘子往外看去，一群虎背熊腰的络腮汉子拦住了他们的去处，为首的一个看到她的脸笑得一脸阴险。急不可耐的向她走过来，手离她一尺远便生生顿住，却再也不能往前一厘。

一道极快的剑光如闪电划过，那汉子的身上顿时出现了一个血窟窿。其他人见状，逃也似的纷纷撤了。

出手的人，正是左文尧派去监视她的。那人面无表情看着她道：“姑娘可否有事？”

她愣了愣，旋即摇了摇头。

马车继续迤逦前行，她却生出了许多疑惑。左文尧既然如此不相信她，绝然将她贬为庶民。他既然从不在乎她，她死了或是被掳走了，对他而言也没什么影响。又何必大费周章安插武功这样高强的人到她身边监视她？

她回想起左文尧说贬她为庶民时的脸，那样苍白，微微有点咳嗽，似乎是被她气出来的。她当时并未留心，只觉得他从不信她，甚至还要赶她走。但细细想来，有很多蹊跷，第一，她与宫中嫔妃从没有任何来往，那女子为什么平白无故去看她？第二，她素来过得清淡，无所争无所求，有谁要陷害她？第三，在自己宫中下毒，这不明摆着找死么？除了一心求死的人，没人会傻到这个程度。左文尧说他信，他又凭什么相信？

若说左文尧只想将她撵出宫来，若他真是那样讨厌她，为何他派来的人从不扰她清静，只到她有危险时才出手搏一搏？

她似乎明白了些什么，又似乎什么都看不明白。树影过眼，带着几丝迷离。她将帘子微掀起，很坚定的说：“车夫，回到出发的地方。”

她总是这样，事情若有因果，她即要验证这个因果。不管是悲是喜，抑或只是伤。

她真的回去了，她一身风尘未及整理，却听到一个很意外的消息，左文尧让位，左煜登基了。

她心中隐隐不安起来，她急切的想进宫却发现毫无门路。

夜色清如霜，冷冷挂在天际。左煜一身便衣出现在了她宿房门口。

左煜对她说：“既然选择了回来，无论如何，你去见他最后一面罢。我想，他说放你走，其实他还是想见你的，至少这一刻是如此。”

风拂云卷，落英满地。偏殿外，幽幽枫树下置了把木椅，左文尧就坐靠在上头，任晚风凉凉刮过，甚至还携着几缕细细的雨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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